Skip to content

菊次郎的夏天 老流氓与孤单男孩的相互救赎

菊次郎的夏天

肉体和灵魂,总要有一样在路上。我们都有着孤单的魂灵,然而人生中总有善良的人儿,愿与你同行,让你得以停留和栖息。

1999 年 6 月 5 日,这样的一个夏天,北野武的清新温情电影作品《菊次郎的夏天》在日本上映。那个夏天,海水伴随着轻柔的微风,抚摸着我们每个人的伤痕,电影和我们一起玩了一个精彩的、值得回味的游戏,让我们忘记时间,忘记忧愁。这个游戏,叫做童年。北野武一改观众印象中的粗野形象,温情溢出了屏幕。看完之后,给人一种独特的感觉——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流氓和如此流氓的温柔。

伴随着久石让温情的音乐和画面里逸趣横生的日记,电影的帷幕徐徐开启。

故事发生在东京浅草,放了暑假而急忙回家的奔跑的男孩,他叫正男。之前回家路上,朋友告诉自己暑假将会去海边,正男的一句“好羡慕啊”似乎透露着什么。

故事继续,暑假生活正式开始了,唯一的朋友跟着全家去了海边,心爱的足球课也因为教练去度假停止了,忙碌的世界里只剩下渺小的自己一个人的孤单。桌上沙甜可口的西瓜也无心享用。和自己同住的婆婆(即奶奶)告诉自己——父亲出车祸了,母亲在很远的地方工作,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正男好。

翌日清晨,婆婆叫醒正男便去上班了。在家独自写作业的正男收到了母亲寄来的邮件,故事,真正地开始了。按捺不住心情的激动,怀揣着 2000 日元、一心希望和一丝赤诚,简单收拾,他——上路了,只为信中的地址。

一个小学都没上完的孩子,能完成这千里的旅途吗?刚转过街角,正男便遇上了抢劫,幸而,婆婆的朋友——一对旧邻夫妇的出现,化解了这个小危机。由此,故事的第一个转折浮现了,看不惯丈夫的游手好闲,女人让自己的丈夫带着五万日元,陪着正男踏上寻母之路。

经典的大叔与孩子的组合由此聚齐。

长路漫漫,唯一人相伴。纵千万人,吾亦往矣。北野武所扮演的大叔,痞子气逐渐流露。曼妙的旅程竟从自行车赌博赛场和灯红酒绿的成人夜场开始。不务正业的大叔不仅将老婆给自己的五万日元消耗殆尽,还强词夺理花光了正男身上仅存的两千日元。大叔一个人喝着闷酒,正男在酒馆门口低头不语,一股悲伤从无力的双眼中流出。酒是喝完了,可孩子却找不到了。片刻的迷惑使他终于转回现实。光头、普通西装、老人、公园,终于向打扫的男子打听出孩子的下落,谁能想到小男孩差点落入变态之手,幸亏大叔出现及时,小男孩才未受到伤害。

或许是内心的谴责,亦或者是笃定必须要完成这段寻找亲人的旅程,携带着从变态老人身上抢来的钱包,大叔带着小男孩坐上了计程车。正男认为大叔不会带自己去找母亲的想法使他落泪,男孩子的眼泪唤醒了大叔内心深处的温柔。抢了计程车,大叔带着自信,真正上路了。

大叔变成了老小孩,就像开头一样,比剪刀手也会逗笑中学生——装作有钱的样子住进没有预约的酒店,明明不会游泳却硬要逞强导致溺水,遭到拒绝无法直面就用石头打碎车窗,在禁止入内的草地上肆意舞蹈和玩耍,扮演盲人希望获得同情换来免费搭车……

所有的一切虽然幼稚滑稽,却也纯情率真。或许,这就是童年时期对于世界规则的种种轻蔑,是谁规定了我们一定要长成所有人期望中的那副模样呢。

一路上的流浪,也让我们得以窥见世间百态:不幸失车的出租车司机、热心肠的酒店前台、讲理不成反受损失的卡车司机、纯真快乐的一对恋人、各处旅游想当小说家的诗人、拿着天使铃铛颇具反差感的飞车族……

人生百相呈现在眼前,世界因此而多彩。

终于,两个人来到了旅途的目的地。或许是害羞,也或许是与母亲久未谋面的一种陌生,小男孩远远地站着,还是勇敢的大叔先上前查看——门牌上的姓氏并非正男母亲的姓氏。恍惚间,房门打开了。走出的是笑靥如花的母亲,身边是深爱她的丈夫和所爱的女儿。小男孩和大叔都怔住了。小男孩的眼中,是自己无法融入的别人的幸福;大叔的眼中,却是自己从未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改嫁的母亲。转角洒满泪花,两个人默默离开,前往海边。

大叔让小男孩在原地等待,自己返回去寻找答案。穿过来时的隧道,或许是不知如何面对,亦或者是追忆起了自己曾经改嫁的母亲,大叔停了下来,决定继续讲述那个自己都不会相信的谎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遇到了颇具反差感的“飞车族”——自己口中的“胖仔”和“光头仔”,并向他们索要了叫做“天使之铃”的幸运符。回到海边,他告诉正男,母亲早已搬走,留给自己一个铃铛,不开心或遇到麻烦时摇一摇,就会有天使来帮助自己。小男孩没有说话,默默地牵起大叔的手。

这一次,大叔和小孩的经典 CP 便开始了自己独特的治愈旅程。

从游乐场无理取闹被打得头破血流、到在根本没有鱼的池塘里垂钓,从释怀的大叔探望养老院中自己孤单的母亲、到再次相遇的机车二人组的角色扮演,从好人先生的北斗七星、到小男孩久违的甜蜜美梦,大叔和小男孩两个人都各自完成了自己温暖夏天的美好成长旅程。

最后,大叔对小男孩说:“我们下次再去找你母亲吧!”小男孩轻盈地奔跑了,跳动的钢琴音符中多了一抹明亮的铃声……

直到最后一刻告别,正男问:“先生,你叫什么名字?”先生才回答:“菊次郎啊!”很多人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这一次,北野武和我们开了一个很认真的玩笑。原来,这位浑浑噩噩冲动鲁莽的先生,才是这 120 分钟的夏天旅程的真正主角。其实,与其说是菊次郎完善正男不完整的童年,倒不如说是正男给予了菊次郎重返青涩童年的契机吧。

曾在雨夜的车站,两人交谈起正男的母亲,菊次郎的一句“原来他和我一样”让两个本无交集的人能够走出两个不同的世界,能够相互偎依和取暖。从难过到释怀,从理解到拥有,这是一次正男寻找母亲的旅行,也是一次菊次郎找寻自己的成长,更是一次北野武重拾亲情的回归。

北野武说,亲情是人不可逃离的羁绊。《菊次郎的夏天》是对自己亲情的一种祭奠——菊次郎是北野武父亲的名字。根据北野武的回忆,父亲生前沉默寡言,自己好像都没有与之交流的记忆。回想起来,他真的或许有些寂寞。电影中的菊次郎,其实有着强烈的父亲的痕迹和自己曾经过往的亲情烙印,不会游泳差点丢掉性命和掉进恶臭的水沟等事件都是源自北野武真实的记忆。甚至在电影里,北野武还实现了小时候父亲未能兑现的带自己到海边度假的承诺。在他人的眼中,父亲是一个嗜酒、满口脏话、家人都不喜欢的男人,但或许对北野武而言,他或多或少留给了自己一些温暖。就像电影一样,大叔和小孩海边牵手、对视良久,这是第一次童年时期对于成年世界的理解,也是第一次成年世界对于童年时期的尊重。

正男曾沮丧地摇着风铃:“我想天使不会来了。”现在看来,其实,一位叫做菊次郎的天使早已出现在他的身边,不是吗?

世间父子的亲情好像大都是被深埋的爱,不易被察觉或发现,但总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给予你无限的力量,好让你能够尽情地欢笑和放肆地奔跑。

现实中的北野武的母亲并不和善,棒球与英语书的狸猫换太子、外出闯荡时的口是心非、犯错时辱骂和向世人道歉的“两面派”、不断打钱只为防备儿子失败成为穷光蛋,就是这样的母亲,永远地离开了他……在北野武和母亲较量的一生中,明明笃定自己有 99% 的胜算,却在最后一刻,满盘皆输。

人生的事,常常是千般不舍,又笑着挥别,分明爱着,又无言可说。人生是一场修行,每个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每段旅行注定会走到终点,然而生活却永远都会继续向前。未来,定是繁花似锦,可期前程。往后日子里,午夜梦回,孤独和无助如潮涌来时,也不要自我勉强,蓦然回首,定是万家灯火,一群好友,两三知己。所以无论如何,都请不要忘记,你曾经拥有过的、快乐温暖的那些美好的夏天。